特教老師給一名厭食的自閉兒童喂午飯。
恐高孩子“吊”樹上練膽。
女博士治療自閉兒“暴力”施教你咋看
你怕高，我就把你吊在樹上 你喜歡咬手，我就咬你的手 你喜歡撞墻，我就抱你撞墻
有些孩子喜歡咬手，她就親自去咬孩子的手；有些孩子喜歡撞墻，她就抱著孩子的頭去撞墻；有些孩子怕高，她則把孩子吊在樹上讓他“恐高”……
這不是恐怖片，也不是暴力片，而是針對自閉癥患兒采取的特殊訓練干預。創(chuàng)新這種教學方法的是學臨床兒科、有著國家二級心理咨詢師資格的賀小燕，她的“厭惡療法”，采取另類“暴力”施教，拯救了一個又一個孩子和家庭。
不過，這種使用“以暴制暴，以毒攻毒”的教學方式，雖然贏得了許多家長的贊嘆，但卻惹來不少爭議。
前天下午2時左右，歌樂山的室外氣溫逼近40℃，知了的叫聲令人煩躁不安。這時，樂一融合幼兒園園長賀小燕和另一名老師，抱著一名小男孩來到操場邊的樹下，用圍巾捆著他的腰，再用繩子將他吊在樹上，離地約一米高。
“不、不、不”，小男孩的哭喊聲，令記者和志愿者揪心不已。約3分鐘后，他被放了下來。
教學
女博士讓十余自閉兒回歸正常
今年36歲的賀小燕，老家在四川資陽，她開辦的樂一融合幼兒園位于沙坪壩區(qū)歌樂山鎮(zhèn)天池村喻河溝社。
2003年7月，賀小燕畢業(yè)于重醫(yī)臨床兒科系，2012年考取國家二級心理咨詢師，2013年6月獲得北京師范大學學前教育管理學博士學位。
副園長賀秀蓉稱，這所特殊的幼兒園專門收治自閉癥和智障孩子，目前歌樂山校區(qū)有103名2歲~7歲的孩子，榮昌校區(qū)有70名孩子，全是8歲以上。這些孩子除來自重慶外，還有來自四川、云南、青海、上海和新疆等地。
據(jù)統(tǒng)計，樂一融合幼兒園共收治了960多名孩子，其中10多人已回歸到正常。
鏡頭
“以暴制暴” 治療自閉患兒
A
癥狀：咬人
治療：反咬他
檔案：曉曉，女，4歲，成都人，不會說話，2013年3月入園。
癥狀：喜歡咬自己的雙手臂和膝蓋，青一塊紫一塊，有的已經(jīng)結痂。當母親抱著她時，她趁其不備將母親肩膀咬出牙齒印，有時也咬老師和其他孩子。
施教：剛開始，老師通過打手心教育，但未有效果。后來看到她要咬人時，便帶到操場上轉移注意力，半個月后此方法也一直無效。賀小燕便將她帶到榮昌校區(qū)，讓一些大娃娃坐在她旁邊，故意“欺負”她，惹她生氣。當她咬自己或別人時，讓被咬者“反咬”她，有時賀小燕還會親自咬。但賀小燕一直觀察表情，掌握分寸，只咬痛不咬傷。同時告訴她說，咬自己和咬別人，都是很痛的。
效果：連續(xù)半年后，情況基本好轉。
B
癥狀：恐高
治療：吊起他
檔案：童童，男，5歲，九龍坡人，不會說話，2013年2月入園。
癥狀：一旦發(fā)怒就突然“砰”的一聲倒在地上，摔得頭破血流。同時還怕高，不喜歡跳彈，也不敢像其他小朋友一樣爬到操場上的玩具筒里去玩耍。
施教：當發(fā)現(xiàn)倒地，賀小燕便抱著他的頭，把握力度，用不同部位去撞擊地面，只撞痛不撞傷。另外，還用圍巾捆住童童的腰，用繩子將他吊在樹上，離地約一米高，故意刺激他，讓他哭讓他說話。
效果：一個月后基本得到改善。
C
癥狀：撞墻
治療：抱他撞
檔案：飛飛，男，6歲，北碚人，不會說話，2014年1月入園。
癥狀：病情發(fā)作時喜歡站著撞墻，撞得很響，如無人制止，他會一直持續(xù)下去，撞得頭破血流。
施教：賀小燕曾當著家長的面，故意惹飛飛生氣，當看到他撞墻時，就捧著他的頭，朝墻撞去。然后叫孩子母親照著做，結果母親下不了手，只是不停流淚。賀小燕故意讓孩子看見這一幕，然后繼續(xù)捧著他的頭撞墻，一次、兩次、三次，母親嚇得大哭。
效果：大約兩個月后，撞墻行為得到糾正，母親滿懷感激。
D
癥狀：玩水
治療：潑他水
檔案：亮亮，男，6歲，大渡口人，不會說話，2013年3月入園。
癥狀：特別喜歡水，幾乎見水就跳，見水就耍，有時在水龍頭下將水往身上潑，弄得渾身濕透。
施教：夏天時帶孩子到野外，亮亮看到池塘便跳進去，賀小燕就抱著他，故意往深水中走，一次、兩次剛好淹沒到嘴鼻位置。如看到孩子在幼兒園玩水，便用盆子裝滿水輕輕地朝他潑去，讓他從頭到腳涼個痛快。
效果：約一年后基本糾正過來。
E
癥狀：扔物
治療：打他手
檔案：帥帥，男，8歲，成都人，不會說話，2013年7月入園。
癥狀：以前在家里時特別喜歡扔東西，基本上是見啥扔啥，有一次“高空拋物”砸中樓下行人受傷。入園后一旦病情發(fā)作，見碗扔碗，見筷扔筷。
施教：平時只要看到他扔物，便用筷子打他手，未有效果。后來，故意擺放一些小球，還惹他生氣，先專門讓孩子扔個夠，后逐漸見他伸手欲扔球時，就打痛手。改正一段時間后，帥帥只是趁無人時才扔一些東西，賀小燕與他玩起“捉迷藏”，故意躲在一個角落里，當看到他要扔物時，突然竄出來采取打手法糾正。
效果：半年后，亂扔行為得到改正。
面對面
“厭惡療法”殘忍沒傷害性
施教前都會征得家長同意
這些年來，賀小燕在教學方法上大膽創(chuàng)新，針對每個孩子的不同情況，采取“暴力”因材施教，對有爭議的這種“教學法”，她是如何對待的呢？
記者：你采取這種“暴力”教學法，遭到過家長投訴嗎？
賀小燕(笑)：我每次實施前，都要打電話征求家長的意見，如果他們同意，我就實施，如果他們害怕，我就不做。
記者：這樣做，是否會讓孩子受到傷害？
賀小燕：兒童自閉癥目前沒有明顯的藥物能夠治療，我是學醫(yī)的，也是國家二級心理咨詢師，實施特教過程的原則是一定要把握好一個度，“厭惡療法”其實是將醫(yī)學和心理學有機結合，針對性、創(chuàng)造性地使用。
記者：當你“施暴”時，聽到孩子的哭聲，感受如何？
賀小燕：殘忍，真的很殘忍，但目的是為了將他們治好。
記者：面對種種非議，你是如何對待的呢？
賀小燕：只要家長認可，我就實施，他們是我的源動力，我認為這樣做是在挽救孩子、挽救家庭甚至挽救一個家族。
案例
男孩治療三年當上學習委員
今年9歲的春春，家住沙區(qū)楊公橋，目前在讀小學三年級。
昨天，放學后的春春出現(xiàn)在記者面前，他穿著一件白色短衫，干凈整潔。在與記者交流時，他吐字較清楚，眼神專注，時而笑時而抿著嘴，但他顯得有些靦腆，話語不多，幾乎是一問一答。
“在陌生人面前，他有些害羞，如果和他混熟了，他的話就特別多?！蹦赣H程女士說，兒子兩歲時已會走路，但不會喊爸爸媽媽，在新橋醫(yī)院檢查，測出智商是40分，兒童自閉癥評定量表(cars)上寫著“108分，存在明顯孤獨癥(自閉癥)癥狀?！?/p>
2008年2月，春春被送到賀小燕博士的幼兒園，癥狀表現(xiàn)是喜歡撞墻。經(jīng)過“厭惡療法”糾正后，7個月后癥狀出現(xiàn)轉機，他不但不再撞墻，同時開始說話，從一個字慢慢能說兩個字或詞。3年后，語言功能基本恢復正常。
2011年7月，程女士帶兒子再次到新橋醫(yī)院檢查，發(fā)現(xiàn)那張評定量表(cars)上寫著的是16分，而30分以上屬于自閉癥。
隨后，幼兒園給春春舉行了一個人的畢業(yè)典禮，他演唱了《彩虹的約定》《世上只有媽媽好》以及舞蹈《牛奶舞》等。
如今，春春已在學校正常地學習生活。班主任張老師稱，他成績中等偏上，樂于助人，還是班上的學習委員，同學都很喜歡他。
幕后
26歲女子棄醫(yī)從教 10年靠口碑發(fā)展
“女兒讀了5年醫(yī)學，我們想讓她當醫(yī)生?！辟R小燕的母親透露，當年女兒畢業(yè)后與九龍坡婦幼保健院簽約，本有穩(wěn)定工作和收入，哪知她卻固執(zhí)地創(chuàng)辦起幼兒園，遭到全家人的反對。
“看到家長淚流滿面和無奈的眼神，我才下定決心?！辟R小燕說，2004年5月1日，她投資6萬元辦學，在石橋鋪航天小區(qū)租套80多平方米的兩室一廳，當初從一名小孩做起，后來靠口碑發(fā)展，前來的小孩越來越多。
這10年來，副園長賀秀蓉見證了幼兒園的發(fā)展。她說，為了不影響周圍鄰居，加之以前的場地太小，幼兒園曾5次搬家，于2012年7月搬到歌樂山，專門收治自閉癥和智障孩子。
聲音
家長：只要能治愈孩子，啥方法都行
對這種“暴力”教學方式，家長怎么看呢？記者采訪中發(fā)現(xiàn)，幾乎超九成的家長都支持賀小燕的施教。他們說，盡管“殘忍”，但要有效果。
“孩子患上自閉癥，全家人痛苦不堪，送到這里，就是希望賀老師能把孩子的病治好?！背啥家幻议L說，至于采取什么方式方法，他們都認為無所謂，只要不傷害孩子，不讓孩子再次受到傷害，他們都能接受。
大渡口劉先生告訴記者，有次他到幼兒園探望孩子，剛好遇到兒子病情發(fā)作，看到賀小燕捧著孩子的頭撞墻時，“我看得淚流滿面，心都揪緊了，但賀老師把握有度，沒有讓孩子受到傷害?！睂@種“暴力”教學方式，他說他挺支持的，因為實踐證明，孩子的病不久后將會得到糾正，“如果在家里，我們是下不了手的。”
專家：鼓勵嘗試創(chuàng)新，但要因材施教
其實，賀小燕采取的這種“以暴制暴，以毒攻毒”的教學方式，在學術界的爭議還是較大的，有的專家贊成，有的專家則持懷疑態(tài)度。
正方：鼓勵特教大膽創(chuàng)新
重慶市兒童醫(yī)院兒童生長發(fā)育和心理健康中心副主任梅其霞副教授：對自閉癥孩子，如果單用藥物干預效果較差，一般方法是采取教育訓練為主、藥物配合治療的辦法進行，經(jīng)過特殊教育后，有些孩子的智力和語言等功能，是可以恢復的，甚至有的還可正常讀書。從醫(yī)學的角度而言，“暴力”教學法可以嘗試甚至鼓勵大膽創(chuàng)新，但要分清患病情況，因材施教，不能千篇一律加以對待。
反方：容易帶來新的傷害
中國心理學會心理學教學工作委員會秘書長張仲明博士：自閉癥起因不明，反對這種“暴力”教學法，訓練干預過程中容易給孩子帶來新的傷害或損害，不提倡輕易使用。有的病例雖獲得較好治療效果，但還需要進一步研究論證。
沙區(qū)教委相關負責人：這種“暴力”教學法，盡管家長滿意，同時也取得了較好的效果，但要謹慎使用。
鏈接
自閉癥有哪些癥狀？
重慶市兒童醫(yī)院兒童生長發(fā)育和心理健康中心副主任梅其霞副教授，是國內(nèi)治療自閉癥的權威專家之一。她認為，這種病發(fā)現(xiàn)最多的是2歲~4歲，主要表現(xiàn)為三大癥狀。
一是社交障礙?；歼@種病的小孩，不能與他人建立正常的人際關系，不會配合別人的指令行事，與別人無目光對視，缺乏期待父母和他人擁抱、愛撫的表情或姿態(tài)。
二是語言障礙。他們幾乎沒有任何語言，通常在兩歲和三歲時仍然不會說話，或者在正常語言發(fā)育后出現(xiàn)語言倒退，有的只是機械重復或模仿極少的語言。
三是刻板行為。對玩具、動畫片等根本不感興趣，喜歡玩一些非玩具性的物品，如對搭積木特別感興趣，或擺動一個瓶蓋、觀察轉動的電風扇等，持續(xù)時間長沒有厭倦感。
梅其霞認為，自閉癥目前沒有明顯的藥物能夠治療，常規(guī)的辦法是特教和藥物相結合進行，通過創(chuàng)新的特教讓孩子的癥狀得到改進。至于其效果，在短期內(nèi)不可能完全治愈，一般是三年或三年以上，特別嚴重者有可能終身治療。
解釋
自閉癥
是一種發(fā)育障礙類疾病，也稱兒童孤獨癥。病因尚不清楚，可能與遺傳、圍產(chǎn)期各種并發(fā)癥、免疫系統(tǒng)異常和神經(jīng)內(nèi)分泌失調(diào)有關。
目前藥物治療尚無法改變自閉癥的病程，也缺乏治療核心癥狀的特異性藥物。國際主流醫(yī)學推薦和使用個體化訓練干預方法，目標是促進患者語言發(fā)育，提高社會交往能力，掌握基本生活技能和學習技能。
國內(nèi)目前未見自閉癥的全國流調(diào)數(shù)據(jù)。資料顯示，美國患病率在1%?！?%。。2007年12月24日，聯(lián)合國大會通過決議，從2008年起將每年的4月2日定為世界自閉癥意識日。
厭惡療法
或稱厭惡性條件法，醫(yī)學上是一種具體的行為治療技術，其內(nèi)容是將欲戒除的目標行為(或癥狀)與某種不愉快的或懲罰性的刺激結合起來，通過厭惡性條件作用，而達到戒除或至少是減少目標行為的目的。
心理學上的定義則認為，它是通過附加某種刺激的方法，使求助者在進行不適行為時，同時產(chǎn)生令人惡心的心理或生理反應，如此反復實施，結果使不適行為與厭惡反應建立了條件聯(lián)系，以后求助者進行這種不適行為時，就會產(chǎn)生厭惡體驗，為避免這種厭惡體驗，求助者的不適行為會減少或者終止。
(記者 黃平 實習生 劉薇 胡雅君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