鄒紹悅和媽媽一起,給本報記者看父親記錄的高校招生材料,滿滿12頁紙都是父親的愛。
父親記錄的高校招生材料
談到父親洛澤河畔陪自己散步,鄒紹悅再也壓抑不住情緒,痛哭起來。
500多米長的云南彝良縣洛澤河畔家教路上,不再有父親的伴行;9月10日去夢想中的武漢大學報到,父親承諾的送行無法兌現(xiàn);說好的一起打打籃球來減肥,再也沒有父親的攻防。
8月3日下午4點半,一場地動山搖的地震,將17歲男孩鄒紹悅的父親——魯?shù)榭h龍頭山鎮(zhèn)衛(wèi)生院外科醫(yī)生鄒玉恩,埋在了倒塌的房屋下,再也沒有醒來。而就在當天中午12點,鄒玉恩還給鄒紹悅的母親打電話,叮囑別讓兒子吃胖了,到時全家還有爺爺奶奶,一起送兒子到武漢大學去報到。
震中竟是父親所在的龍頭山鎮(zhèn)
鄒紹悅的老家在云南昭通彝良縣奎香苗族彝族鄉(xiāng)坪地村,8年前,父母在彝良縣城洛澤河畔買了一處房子,舉家遷往城區(qū)。初中畢業(yè)后,鄒紹悅以優(yōu)異成績考取昭通水富縣云天化中學,母親周曉靜在彝良縣毛坪中學當老師,父親鄒玉恩也從彝良縣一家衛(wèi)生院調(diào)到魯?shù)榭h龍頭山鎮(zhèn)衛(wèi)生院,一家三口在不同的地方,只有休假時才能相聚。
8月3日下午4點半,搖晃的房子將正在午睡的鄒紹悅“搖”醒,地震了!他第一時間跑出家,然后迅速用手機上網(wǎng)查詢,魯?shù)榈卣鹆?!由于自己家在彝良,離魯?shù)榭h有點遠,自家房子沒有裂痕倒塌。不斷刷新,很快消息傳來,震中位于魯?shù)榭h龍頭山,“爸爸在那里工作!”鄒紹悅和母親拼命撥打父親電話,可是怎么也打不通。焦急、煩躁,眼淚在打轉(zhuǎn)。好不容易撥通了父親同事的電話,“你爸爸被倒塌的房子壓住了,我們剛才還跟他說了話,要他別著急?!?/p>
支撐6小時見到妻兒才合眼
事不遲疑,表姐夫開著車,帶著鄒紹悅和母親,迅速往魯?shù)辇堫^山趕。然而,此時昭通到魯?shù)榈牡缆范级氯?,繞道從另一條路走。道路斷了,巨石滾落,他們不得不步行前往龍頭山鎮(zhèn),路上余震不斷。原來只需要2個半小時的車程,走了6個多小時。當晚11點多,到達龍頭山鎮(zhèn),這里已成了一片廢墟,到處是倒塌的房屋,武警消防戰(zhàn)士正在救援。
“爸爸,您聽得到我聲音嗎?”鄒紹悅焦急地趴在廢墟上往下喊,“嗯,兒子。”父親傳來微弱的聲音。一旁的救援人員提醒:“不要跟他說話,讓他保持體力?!闭谶@時,突然狂風暴雨。鄒紹悅和母親、表姐夫一直蹲在那里,他們期待奇跡出現(xiàn)。水泥板掀開,磚頭扒開,終于露出父親的半個側(cè)身。
“老鄒堅持了好久,一直在等你們。”醫(yī)護人員用管子給鄒玉恩喂了一口水,但僅喝一口,他,他就喝不進了。“那一刻,我真的是心如刀絞?!编u紹悅的母親周曉靜說,救援人員將鄒玉恩救出來后,醫(yī)護人員說其瞳孔已經(jīng)散大,而她總感覺摸著丈夫的頸部還在跳動。此時,已是次日凌晨3點鐘。緊急送到附近臨時醫(yī)療點,醫(yī)生說:“我們無能為力了!”周曉靜始終不相信丈夫已經(jīng)離去,而鄒紹悅也不相信父親離去了,感覺父親是睡著了。然而,父親再也沒睜開眼睛。鄒紹悅大哭。
為兒選學校 共記錄材料12頁
按當?shù)亓曀祝~落歸根。8月4日清晨6點多鐘,道路不暢,余震不斷,救護車將父親送出龍頭山鎮(zhèn)。鄒紹悅和母親輾轉(zhuǎn)帶著父親,往老家趕。一直到下午4點,才將父親送回到大山深處的老家。龍山鎮(zhèn)衛(wèi)生院,在這次地震中共失去4位醫(yī)護人員。當時,大家都在上班。其實,父親是最疼愛鄒紹悅的。早在半年前,父親就開始查看大學信息?!鞍职挚偸窍M铱紓€好學校,經(jīng)常上網(wǎng)查看全國各地大學情況?!弊蛱欤瑒倧睦霞野苍嵬旮赣H,回到縣城家中的鄒紹悅,找出了父親查找用筆記錄下來的大學信息。記者看到,鄒紹悅的父親共記錄了12頁材料紙,記錄著各高校在云南的招生計劃數(shù),以及各專業(yè)的對比,“武漢大學,管理科學與工程類2人,金融工程2人,經(jīng)濟學類2人……”“土木工程專業(yè),在全國大學的排名:同濟大學、清華大學、浙江大學、哈爾濱工業(yè)大學、重慶大學……”緊緊拽著這份沉甸甸的父愛,鄒紹悅眼淚刷刷流下來。失去父親,他感覺天塌了。本報記者也代表報社送上慰問金和營養(yǎng)品。
7月底,輪到父親休假回家,看到了鄒紹悅的錄取通知書:武漢大學信息學部遙感科學與技術(shù)專業(yè)。全家人還有爺爺奶奶都沒有去過武漢,當時父親說:“兒子,這次開學,我請假和你媽媽一起送你去武漢,還帶上爺爺奶奶,順便讓他們看看武漢?!比缃?,父親的這個心愿不能完成了?!拔覀円患胰诠ぷ鲗W習不在一個地方,所以,他爸爸回家特別珍惜和兒子在一起的時候?!敝軙造o說,在家時,每天早上,鄒玉恩會督促并陪著鄒紹悅一起散步,希望兒子不要長胖了。鄒紹悅找了一份家教工作,鄒玉恩也會送他過去,在路上,父子倆說說話。而8月1日上午,父親還在家和兒子在一起,下午才回到龍頭山鎮(zhèn)衛(wèi)生院上班。奔騰不息的洛澤河,再也見不到這一對父子散步了。
無論到哪工作都會帶上媽媽
昨天下午3點,回到縣城的家中,鄒紹悅和母親在清理父親的遺物。從8月3日接到地震消息趕赴魯?shù)辇堫^山鎮(zhèn),一直到安葬完父親,他們才回到家。記者希望找到一張全家人的合影,可是卻沒有找到,只有一張鄒紹悅小時候與父親的合影,原來鄒紹悅不喜歡照相?!斑@也是我的遺憾?!编u紹悅說。
白大褂、籃球衣、醫(yī)療記錄本,一邊清理,鄒紹悅一邊流淚。要把這些衣物燒了,怕看著心里難受。對父親幫自己選擇大學及專業(yè)的12頁材料紙,他小心翼翼用本子夾起來,放進自己箱子里,“開學了,我要將這個材料紙帶在身邊,就像爸爸一直陪著我一樣。也希望爸爸能看一下武漢是個什么樣子?!睂τ谖錆h,鄒紹悅的感覺只是天氣比較炎熱,是一個有很多湖的城市,有水的地方,有靈氣?!斑€有,武漢大學的櫻花很有名氣,學校也還有很多民國時期的房子?!鄙暇W(wǎng)查看了武漢大學校園環(huán)境后,鄒紹悅的第一志愿就是報考武漢大學。
這次發(fā)生地震后,武漢大學的輔導員也給鄒紹悅打來電話,詢問了家中情況。將來有什么打算?鄒紹悅說,大學畢業(yè)后,無論在哪個城市工作,希望把媽媽帶著,不然媽媽一個人太寂寞了?!跋M辉侔l(fā)生地震這些災(zāi)難?!编u紹悅這次報考的是武大信息學部遙感科學與技術(shù),他想好好學習,萬一有地震,希望能提前時間預(yù)測,將傷害降低到最小程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