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5點40分——馮建梅清晰記得這個時間,她被注射了引產(chǎn)針。令人恐懼的引產(chǎn)針藥水被注入體內(nèi)后,她并沒有痛感,但心卻撕裂成碎片。盡管眼睛被計生干部捂住,但她似乎能看到,肚中孩子無力掙扎的樣子。
孕婦馮建梅牽著5歲的女兒走了過來,十來個漢子緊隨其后。孕婦的臉上滿是驚恐,肚子里的胎兒也在頻頻翻動——這個小生命似乎明白,他們的目標其實是她。
這是陜西最靠南的縣城——鎮(zhèn)坪。它位于陜西、湖北、重慶三省(市)交界,有“雞鳴一聲聽三省”的說法,5年前曾因周正龍“假虎照”事件聞名世界。
6年前,東北人馮建梅嫁到這里,生下了一個女兒。在公婆催促之下,2011年10月,她懷上第二胎,但一直沒有辦理準生證,被著急摘掉“黃牌”的計生干部盯上了。
2012年5月30日,在丈夫出門打工幾個小時后,幾個計生干部登上家門,要求馮建梅配合去做引產(chǎn)手術(shù)。這位可憐的準媽媽借口買菜溜出家門,此后的70多個小時里,她與計生干部上演了一出貓抓老鼠的“游戲”。
出逃
5月30日出門,是丈夫鄧吉元十幾天之前就算好的日子。他要去內(nèi)蒙古阿拉善的礦上掙錢,實現(xiàn)兩年還清債務(wù)的計劃。
8萬元債務(wù)是鄧家蓋新房時欠下的。鄧吉元此前在村里水電站從事管理工作,月薪4千,但去年母親患上癌癥,孩子要出生,作為長子,他決定出門掙錢。
車子剛啟動,一只小鳥就撞在前擋風(fēng)玻璃上,死了?!斑@是一個兇兆”,鄧吉元心里犯了嘀咕,礦上都是玩命的工作。
但幾天后,鄧吉元 終于明白:“兇兆”直指妻子。
男人離開小鎮(zhèn)約3個小時后,鎮(zhèn)計生干部就走進鄧家的出租屋。為了照顧女兒上學(xué),妻子馮建梅在這里陪讀,一般到周末才回村,與丈夫團聚。
剛吃完午飯的馮建梅正在刷碗,陌生人的闖入讓她有些發(fā)慌?!皫滋烨?,計生干部打過電話,催促我們辦準生證?!彼貞浾f。
辦證需要自己的戶口本,而馮建梅老家在東北,坐火車來回需要6天。鄧吉元盤算著,等孩子生下來,交點罰款,再補上準生證和戶口?!按謇锖枚嗾彝獾乩掀诺模歼@么辦?!?鄧吉元解釋。因為村里很窮,姑娘們都往外嫁,小伙子只能找外地媳婦,而不辦準生證就生孩子,是當?shù)厝硕剂?xí)慣的做法,鄧家第一個孩子便是這樣出生的。
白色的計劃生育車就停在門口,來者拉扯著馮建梅往外走。她忙謊稱自己肚子疼,來者不敢堅持,便坐在客廳里,孕婦走到哪兒就跟到哪兒。
倔強的馮建梅決定打破這個僵局。晚上8點多,她借口要買菜,帶著孩子走出門去。正溜達著,一位阿姨悄悄給她支招,“去前頭姑姑家避一下”。
“十五六個人跟在她后面?!惫酶竸⒌略苹貞浀?。當時,這位老漢站在街邊抽煙,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跳。
劉家的臨街小樓租出去辦成幼兒園,一家人住在后院里。2011年,馮建梅在幼兒園當保育員,一邊照顧在這上學(xué)的女兒欣雨。
走到幼兒園門口,懷胎七月的孕婦迅速拐了進去——有扇小門可以通到姑姑家,這里的回憶充滿溫馨和快樂,也讓她生起一份安全感。
胎動開始有些明顯,馮建梅急切走進姑姑家,她要為孩子找個安全的地方?!八灿懈杏X吧!”母親事后回憶。這個孩子在肚中7個多月一直很安靜,夫妻倆擔心孩子出什么事,特意去大醫(yī)院檢查過好幾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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