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琴說,本就凌亂的生活徹底被打亂了。
叔侄強奸冤案后續(xù)
張高平前妻哭訴媒體對其報道不公:
撥云見日的張高平叔侄每天在家里迎來送往,面對媒體記者和親朋,一遍又一遍敘述十年冤情和商討如何索賠。而在歙縣縣城距離張家?guī)坠锏囊婚g出租房里,張高平的第二任妻子小琴(化名)卻獨自落淚。她在關注張高平的報道,為他們叔侄洗脫罪名高興的同時,也為媒體報道對其不公正而倍加神傷。
“我才是一輩子真正的受害者,當年引產(chǎn)時胎兒已八個月,是計生引產(chǎn)而不是我自愿,其實我特別想生下這個孩子?!毙∏僦貜椭f這句話時,她的眼角涌出了淚水。
一件未織完的毛線背心
昨日下午,在歙縣徽城鎮(zhèn)一間低矮、潮濕的出租屋,記者見到了小琴。十幾平方米的房間,既是臥室也是餐廳,而灶臺就在門口。
“你是第一個來采訪我的記者,有的記者沒來采訪為什么胡亂寫?”小琴清洗著豆芽,并未抬起頭,對之前有關她的報道仍然怨氣未消。
“出事后,張高平的妻子打掉了孩子,去監(jiān)獄里跟他離了婚,給小孩織了一半的毛衣就扔在我房子里的地上。”這是一則報道中的描述,就是這句話,擊碎了小琴的心。
“那不是一件毛衣,十年過去了,我清楚地記得是一件毛線背心,的確只織了一半,但之前我已經(jīng)織好了幾套毛衣?!毙∏僬f,孩子突然引產(chǎn)了,還織它有什么用。她將未織完的毛線背心一并掛在衣櫥里,離開張家時,除了自己的衣物,并未帶走其他的東西。
但這件未織完的毛線背心,讓張高平的思緒回到了十年前,想起了入獄前才四個月大的胎兒,才有了上述面對媒體的感慨。
4月16日晚上,小琴再婚后第一次來到張家,見到了從杭州回來的張高平,簡單的問候后,她便質(zhì)問張高平:“我也是受害者,我心里有多大的委屈沒人知道,你讓記者這樣報道,是對我的人格侮辱,我要告你?!?/p>
爭吵之后,張高平陷入了沉默。
腹中胎兒八個月被引產(chǎn)
張高平被批捕時,小琴說,腹中的胎兒的確只有四個月。
作為張高平的妻子,在第一時間接到杭州市西湖公安局的電話時,她急得直哭,一整夜都沒有睡。第二天,她和大哥張高發(fā)趕往杭州。“我向西湖區(qū)公安局局長跪下了,哭著求他,說張高平不可能強奸?!毙∏僬f,哪有叔侄兩個人同時強奸一個女人的,這在當年作風保守的歙縣農(nóng)村,是想都不會想到的事。
從杭州回來后,她開始拖著有孕之身,騎著電瓶車四處找人。這輛電瓶車是張高平送給她的唯一禮物。
小琴總算找到了一位老鄉(xiāng),幫她找了位律師。律師答應只收3000塊錢律師費。小琴手上沒有錢,她騎著電瓶車,跑了好幾家張高平之前拉貨的廠子,湊夠了律師費。接下來的幾個月里,小琴說,她除了每天為張高平流淚,也想不出別的辦法。
胎兒一天天長大,快八個月了,小琴說,她很想生下這個孩子。但由于張高平與前妻有兩個女兒,小琴辦不了準生證,一天晚上,計生辦的人帶著她去做了引產(chǎn)手術。
孩子沒了,丈夫又在看守所,小琴的生活突然變得無比孤獨。
她眼中的張高平
與張高平的相識,是在1998年,那一年,小琴剛滿17歲。
在浙江昱嶺關一家酒店當服務員的小琴,經(jīng)??吹介_著大貨車張高平前來吃飯。因為同是歙縣老鄉(xiāng),小琴和張高平漸漸熟悉了。
張高平多次勸她回歙縣縣城打工,認為一個女孩子獨自在異鄉(xiāng)沒人照顧。第二年,小琴果真來到了縣城,但工作并不好找。張高平對小琴非常關心,而弱小無助的小琴對張高平也十分依賴,找不到住處,她臨時住在張高平的家里。
此時,她才了解到,張高平的妻子幾年前就離開了家,留給張高平兩個年幼的女兒。終于,小琴和張高平住到了一起。2002年,符合法定結婚年齡后,小琴與張高平領取了結婚證。
“他平時大大咧咧的,心不細,但對我真的很好。”小琴說,張高平是為人非常真誠的一個人,所以在外面才有很多朋友,能接到很多業(yè)務。
在小琴眼里,張高平的老實也是缺點,太老實了,就是一種傻?!八麨槭裁匆獛莻€女孩子(受害人王冬)去浙江?如果不帶她上車,不就什么事都沒有了嗎?當年我去浙江見過他幾次,每次去都埋怨他?!?/p>
無處安放的傷痛
談到與張高平離婚,小琴說,男人坐牢,孩子沒了,在她背負巨大精神壓力的時候,最需要有人安慰,這時候她認識了現(xiàn)在的丈夫,丈夫在當?shù)匾患肄r(nóng)貿(mào)市場幫人打零工,兩人的女兒如今有7歲了?!皬埜咂脚械氖菬o期,那時他也同意離婚,我們是調(diào)解協(xié)議離婚的,最后一次去看他時,我把身上僅有的100元錢交給了他?!?/p>
今年3月26日,浙江省高院對張高平叔侄案公開宣判,撤銷原審判決,宣告張高平、張輝無罪。案子宣判前一天,張家的十幾個親戚朋友就趕到杭州。從媒體報道中,小琴看到了這樣的內(nèi)容:家里親人朋友組成車隊,開到杭州迎接他們回家,走到歙縣縣城,就開始每走一段停下來放鞭炮慶祝,到村口的時候,村里老老少少出來迎接。親戚朋友給張家送了價值幾萬塊的煙花爆竹,從兩人回家那天起,張家連續(xù)三天宴請賓客,連放三天鞭炮煙花,門口紅紅的鞭炮紙堆積了厚厚一層。
小琴說,他們叔侄“清白”回來,她內(nèi)心也很高興。隨后不久,她收到了張高平寄給她的“無罪”判決書。“我知道,他這樣做是想讓我挺起腰桿做人?!?/p>
在當?shù)匾患铱觳偷戤敺諉T的小琴,生活再次被打亂。隨后鋪天蓋地的媒體報道,開始讓她手足無措,“打掉四個月的胎兒離婚”、“孩子毛衣未織完丟在地上”,“到張高平家討賠償款發(fā)生爭吵”,她說,這起案件帶給她的傷痛是無法言喻的,如今她在周圍人和同事的眼里,卻成了不折不扣的狠心、勢利女人。
“我才是一輩子真正的受害者?!毙∏僬f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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