蛇舞翩翩 秘技行者游走恒河之畔
這些天閑在家中無事,研讀了印度史詩《摩訶婆羅多》,其中饒有趣味地講到與蛇有關(guān)的故事。根據(jù)印度教典籍,世間至高無上者有三:毗濕奴、濕婆和梵天。在印度人眼中,濕婆以兼具毀滅和創(chuàng)造的無上之力尊崇于世,他的頸部則恰恰盤臥著一條眼鏡王蛇,恰如現(xiàn)實(shí)中的舞蛇人。自古以來, 印度人民對于舞蛇人也一直是心存敬畏,他們往往身著深棕色的亞麻布衣,佩戴著與眾不同的琥珀耳環(huán)及珠鏈,擎持著艾草編織成的蛇筐,游走于恒河平原的角角落落。
作為超脫于世俗的職業(yè),這些舞蛇人也被稱作“修行者”。他們通常有著滄桑溝壑般的容顏、堅(jiān)韌的氣質(zhì)以及峻偉的神情。他們往往蹲坐在大街小巷前,揭開草筐上的插鎖,用手挽弄出嘶嘶作響蜿蜒盤曲的蛇,以夸張的姿勢演奏笛子掀起一番如電如幻的蛇舞,來挑動人群世俗的錢袋,而每當(dāng)人們帶著驚訝四散而去的時候,他們又會帶著冷靜的神情撫摸蛇身冰冷的鱗片,似乎在安撫動物高亢的情緒。這種物質(zhì)與精神上的矛盾卻在舞蛇人身上得到了完美的融合,一人,一蛇,便是整個世界。
還記得去年暑假的時候趁著燥熱造訪了印度的琥珀堡,那是一座建立在延綿的山丘地帶的王宮。在這里,所有的游客猶如古時返朝的君王,在大象寬厚的脊背上逐然拾階而上,緩緩隨著這撼動四方的沉重步伐邁入這座昔日宮殿。如今,后殿的廣場變成了吆喝叫賣的市場,此外還有那到處熙熙攘攘的游客,整個王宮在頹敗之外也呈現(xiàn)出了另一種生機(jī)。
不知不覺走到一處狹窄的通道,才發(fā)現(xiàn)似乎嘈雜的人群已經(jīng)被隔絕在那高大的城墻之外了。緩步慢行,突然發(fā)現(xiàn)斑駁的墻角下有著兩個人影,他們的腰間綁束著兩個前端細(xì)長而腹部渾圓的樂器,他們的面前則是三四個大小不一的柳枝編織成的籃子。隨著靠近,一股腥臭味若隱若現(xiàn)地?fù)涿娑鴣?如果我沒有猜錯,這回我終于碰見了傳說中的舞蛇藝人??吹轿业牡絹?二位一下就站起來,招手拉我過去。對這種聽聞已久的絕技,我當(dāng)然不愿錯過機(jī)會,可當(dāng)他們一下子從竹籃中拎出那渾身鱗片、口吐著血紅色信子的冷血爬行動物時,我忍不住打個冷顫。然后,其中一位稍微年長的藝人將蛇纏繞在自己身上,用一雙布滿老繭的雙手不停撫摸蛇的身軀,接下來他解下了自己長袍上所系的笛子,把這條蛇卷好盤入了籃筐中。忽然間,只見蛇頭突兀地從那黝黑的洞口中伸出來,用它那一雙深棕色的眼睛注視著面前老者伸出的笛子末端。突然間那位年輕的藝人敲打起了鼓,隨著深沉鼓聲的響起,只見蛇也一下子清醒了過來,不安地吐著信子環(huán)視四周環(huán)境,接下來老者伴隨著鼓聲也吹奏起了手中的樂器,那是種中音稍顯單薄,高音卻極其噪擾的感覺。伴隨著老者夸張地?fù)]動手中的笛子,蛇也一下子展露出了頸部的花紋,那是一種由亮白色鱗片組成的空洞而恐怖的斑紋,周身不停地隨著笛子開始舞動,發(fā)出嘶嘶作響的威脅聲。大概這樣持續(xù)了一分多鐘,小伙突然跑了過來把頭上纏著的帽子一下扣在我頭上,然后一把把我摁坐到了老者身邊,老者把那笛子一下塞到我手中,我一下子成了矛盾的焦點(diǎn),那張牙舞爪的劇毒野獸立即朝我猛轉(zhuǎn)過來。不知不覺,時間就過去了,而我仍然沒有緩過神來。
后來等到蛇被塞入筐中后,我與那位稍微年長的舞蛇人交談起來。其實(shí)蛇是一種沒有任何聽力以及視力極差的動物,而它所謂的隨歌起舞,不過是由于舞蛇者的各種動作,使蛇想通過左右晃動來支撐住身體,追尋熱源,做好防衛(wèi)或?qū)ふ页鰮裟繕?biāo)。而且作為劇毒蛇類的翹楚,所有的眼鏡蛇都已經(jīng)被拔下了能夠分泌毒液的牙齒,以防任何不幸發(fā)生。不過即使是這樣,每年依舊有部分舞蛇人被咬的事發(fā)生?!拔枭呤亲怨畔鄠鞯纳袷サ膬x式,我們相信這樣可以幫助治愈很多的疾病。但是,現(xiàn)在的人們并不如以往那般尊重我們了?!蔽枭呷苏f道,實(shí)際上他們每天能賺到的也不過是十幾美金而已,常常會生活在窘迫之中。
仔細(xì)想想,很多民族傳統(tǒng)文化也隨著全球化影響而慢慢消失,而我們這些看客所做的,不過是對這些絕技抱有一份敬畏,就像我們對那條還在筐中沉默的眼鏡王蛇一樣,或許,我們還可以做得更多。